霍錦西是個很容易被夢魘住的人。

    世人皆有夢，但因夢🥪境而使大腦得不到休息，是件非常累人的事情。好在大多數(shù)人醒來未必就記得夢中全貌，少了很多困惱，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做過夢。

    但夢魘又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人夢魘的時候，明明已經(jīng)將醒，大腦中卻有兩套畫面在同步進行，夢中的那套畫面總是光怪陸離😭伴隨著危險逼近，但現(xiàn)實的那套畫面永遠是只有朦朧的意識，像是只能睜開縫隙視物。人在夢中想要💴🔲💱逃離，想要醒來，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，因為大腦、🏾或者說靈魂，被夢境的那套拉扯著想讓人留下。

    這和貪睡有些像，又不太像。因🍷為夢魘的時候，大多數(shù)不是被追殺，就是在逃離追殺的路上。

    ——不然魘字又怎么會帶“鬼”呢。

    夜夜都在夢里奔波勞碌自然疲憊，🛥👑醒來還要被夢中種種魘得不能回神，這曾經(jīng)讓霍錦西十分苦惱。但大概是習(xí)慣成自然🎣🍖🛋，到了現(xiàn)在做夢對她來說好像多經(jīng)歷了一段短暫卻奇幻的人生。

    HE的夢🎁🍮境總會讓她忽略疲憊，甚至有些特別完整而精彩的夢也會被她用記事本一一記錄，有空的時候翻出來看看。后來甚至還特地開了微博小號，專門記述那些現(xiàn)實中根本觸及不到的🛺🚫光怪陸離的夢境。

    至于優(yōu)質(zhì)的睡眠？

    生活教會了🍍🍛🛐我們，當(dāng)你反抗不了的時候，不如試著去挖掘爽點，才能過得更加的快樂。

    所以，當(dāng)她🗡🦐🍬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意識懸浮在半空中，舉目四望皆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環(huán)境后，本能且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自己正在夢中的事實，甚至開始期待這個🕴夢境。

    夢中的場景似曾相識，似乎是她出生的地方。

    不過這很正常。

    很多時🏿候人的夢境，就是對生活中某一個時間節(jié)點的細節(jié)補充和自我完善。她也夢到過完全陌生的📼🍠場景，或者明明非常熟悉，但是夢里卻以為自己不熟悉……各種情景，早已經(jīng)適應(yīng)良好。

    她的💇🏚夢很少有無意識無情景的，所以很快，她就看⤵🚓見一個老人牽著一對姐弟出現(xiàn)在了路的盡頭。

    都說三五歲的小孩子正是貓嫌狗厭的年紀(jì)，永遠🥀🥀📱有發(fā)泄不完的精力，一般的大人都很難降得住。老人看著有六七十歲了，不過身板倒📰🎼🏜還硬朗，左右手各捉著一個孩子居然也牽得住。

    霍錦西佩服之🍰🍠🧛余，🅰🌥💷不由心下感慨老人給她的熟悉感。

    但她很快就拋到了腦后。

    畢竟很多時候，她在夢里覺😸🎹💈得熟悉的人未必就真的認識——不然她嗑的CP也不會在她夢里開🧗演唱會了。

    大一點的孩子不過五六歲，單看長相還挺招人。瓜子臉，小瓊鼻，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，小嘴唇紅潤潤的，又軟又甜的小棉襖標(biāo)配。她的一對劍眉生🐑🚱的英挺，給她平添了幾分英氣🚯🏷，只是配上那梳成二八開的西裝頭，沒什么性別偏向的春秋裝，看著倒有些不倫不類。

    小姑娘看上去十分活潑，走個路都不甚規(guī)矩，連手帶😰🥜腳🌫🤫地指天畫地，一副精力旺盛無處發(fā)泄的樣🐂🈸🕸子。

    另一個小點的才兩三歲，是個無論衣著還是長相都比較正常的男孩子。相較于姐姐的躁動，🥦🌸他看上去要安靜許多，只是走路不怎么專心，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手里的芝麻👪糖小口嘬著，要不是正被老人牽著，恐怕早被滿地的石子絆了個跟頭。

    老人似乎很喜歡小姑娘，一邊告誡他們小心腳下，一邊又🗺📪忍不住逗弄精力過于旺盛的她：“錦西，告訴爺爺，你今年幾歲了？”

    霍錦西：？？？

    夢境😗🛀🌰似乎意識到她的疑惑，視角竟是往前面又湊近了些，👩😘讓她更好地看清了小姑娘的🌂長相。

    就很眼熟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又湊近一些，🌻🈁仔細觀察了另外兩位。男孩子的眉毛反倒🕝🏿不及姐姐英氣，彎彎的，眼型是非常漂亮的鳳眼，只是比之不安分的姐姐，眼神缺了點靈氣。

    依然眼熟。

    但最眼熟的還是眼前的老人。她拼命思索，終于戰(zhàn)勝了夢境對她記憶的誤導(dǎo)和壓制。老人和她去世多年的🕢爺爺非常像，只是眼前這位比印象🆒🤣中的單薄身影要稍微硬朗一些，更精神一些，只有一只因為白內(nèi)障而瞎掉的左眼，和記憶中相差無幾。

    她心里莫名一酸，很快意識到自己應(yīng)該是想🈴👷爺爺了。

    這不是她第一次夢見爺爺。

    她18歲的時候爺爺就過世了。爺爺頭七的那天夜里，她夢見奶奶扶著他出現(xiàn)在了自家的后院，院門沒鎖，兩位老🔁🚕人卻一直喊她開門。

    夢里的奶奶面目🤩清晰，氣質(zhì)溫和，站在爺爺身邊的時候整個人柔和的像是要發(fā)光。夢里也是個白天💑🦖，日頭溫煦，連帶著夢里的她渾身暖洋洋的，沒有一點兒不適。

    看到她🛍🌁🛸開門的時😌🧙候，奶奶保持著攙扶爺爺?shù)淖藙荩旖沁€帶著讓她熟悉的弧度。

    奶奶神態(tài)很自然，不帶半點陌生感。以至于讓她完全忘🐘🐛記，她們其實根本沒怎么相📮⭐處過。

    夢里的她只是問他們，門沒鎖為什😧🕍🖖✒么不自己進來。

    奶奶卻在她毫不猶豫地開門之后，表情📟➗⬇有些古怪。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表情，似乎有些復(fù)雜，啞然半晌才干巴巴地♋問她一句：“確認我們可以進來嗎？”

    “自己家有什么不能進來的？”

    她迎著二老進了門，讓他們坐☝，又給他們倒了茶。

    爺爺?shù)故氰浦展髟谝贿呑?，可奶奶卻站在爺爺房里左右打量，又問她：“你怎么就這樣給我🤛🐃們開門了？📲”

    她也不知道為什么，本來覺得沒有什么問題的舉動，被奶奶✳🐌💐再次提出就覺得有點兒心慌：“這里是你😄✔🌭們的家，為什么不能開門？”

    奶奶沉默不語地看著她。

    她轉(zhuǎn)頭🚋🥤💝看看爺爺，爺爺卻只是說了一句“好了”，🐔讓奶奶不要再嚇著孩子。

    聽到這聲，她莫名地心定了下來。

    二老沒有喝她倒的水，只是端詳了⌚🉑💰她一👽🐞會兒就要走。

    而她因為奶奶剛才的話，心想著這里是他們的家，他們要走去哪里，卻根本⛸🉑不敢留他們，只✒🥛🕎將他們送到了門口。臨走前，爺爺突然開口:“不🎻🚦⏰要隨便給人開門，自家人都有鑰匙。”

    她點頭，📕🔇💩乖巧認錯:“因為你們是我的爺爺奶奶啊…🐼…”

    可奶奶⚓卻摸了摸她的🦗頭，嘆🔢🖼🚗氣:“還是個孩子呢。”很平常的一句感嘆，卻讓她莫名有點冷。

    然后在留下一句“照顧好自己”，二老徑直離🛁🏰開了。

    夢里的她不敢問他們?nèi)ツ睦铩?br/>
    她至今都記得，一直到她早晨醒來，意識還沒有回籠的時候，🚘📪🏭她的思維都還保留著夢中的所有情感，以至于認為自己的爺爺奶奶都還在世。

    哪怕爺爺剛剛📓😳過世，而奶奶在她三歲的時候就過世了——她之所以覺得奶奶嘴角的弧度熟悉，是因為她的遺像一直掛在家里。

    大概那場夢太過特別，往后幾天都一直在她腦🏩📽海揮之不去。每一次看見爺爺奶奶的遺像，夢🥔🛰里那段叮囑總會在她耳邊響起。

    所以沒👹🚚幾天后院再次被人敲響的🏮時候，她停下了本能開門的動作，☕🖤冷靜地問外面是誰。

    可是沒有人回答，她便也沒有開門。

    一直🔔🐱🔘到第二天，聽說隔壁村子有人入室搶劫，被人打傷后逃竄到了她們村。警🥟👓察根據(jù)他的行動軌跡發(fā)現(xiàn)他在她家院門外逗留過，不過因為失主追的緊，沒能做什么就又離開🚇🐥了。

    那人被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，已經(jīng)死在了去下一個村莊的田埂里，手上還握著一把🎇⚡🐭刀子。所有人都🍳🍿🦗說，如果她當(dāng)時開了門，恐怕很難全首全尾。

    后怕在所難免，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，她再也沒有🖌🚬📕埋怨過夢🖐🍱境擾人，打擾她休息了。

    霍錦西從記憶中抽離，目光重新落在了下方。

    知道這是自己幼時，那男孩的身份自然也很好確認🎰🅰🍚了。是她的弟弟霍錦年，一個看似安靜實際上很瘋的小吃貨。

    霍錦西已經(jīng)不記得霍錦年幼時是個什么樣子了。她奶奶過世的早，弟🚈弟沒出生就走了，父母又十分忙碌，所以姐弟倆幼時確實是爺爺帶著的。

    她對這個年紀(jì)的💀記憶有限，這些情景還真不怎么記得清了。懷念和好奇🐺🐕的感覺油然而生，便又飄遠了一🌭🔠些，認真地看了下去。

    下🈶方的小姑娘……原諒她不能把這個梳🚰👮著二八開的小姑娘🚨🚛當(dāng)成幼時的自己。小姑娘聽到爺爺?shù)奶釂枺粋€勁兒地嘻嘻笑：“我不說啦！爺爺你好笨哦，我都告訴過你了?！?br/>
    爺爺也🤤🕉不惱，好脾氣地回她：“爺爺年紀(jì)大了記不住咯🌴，你再告訴我一遍嘛?！?br/>
    小姑🎫娘又嘻嘻地笑。這次干脆不開口了，轉(zhuǎn)頭看見路邊泥里鉆出個蚯蚓，忍不住想要🗯🕹去看，卻被爺爺拽了回來，于是不高興地噘著嘴，看著箍著🎍👇自己手腕的大手，臉上閃過一絲狡黠，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珠子轉(zhuǎn)了又轉(zhuǎn)。

    可惜爺爺?shù)淖笱劭床灰?，只有右眼?#128125;🤞♒能視物，所以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她那副明顯在想點子😶🦔🧟的小模樣。

    作為一個帶過熊孩子的成年人，👕🕸霍錦西本能覺得小姑娘要作。她忍不住扶額，詫異自己小時候……就🀄😣是這樣的嗎？

    她不一直都是現(xiàn)在這么冷靜睿智的嗎？

    因為被冷落，另一邊的弟弟抽了抽自己的胳膊，將芝麻糖含在嘴里，含糊著比出了四個小指頭：“爺爺，我祝（知）道我（知）道，我是（四）睡（歲）🐯了?！?br/>
    他們說的都是虛歲。

    爺爺轉(zhuǎn)頭，💩😂👮看著他比出的四🏸🕙根小指頭，笑著問他：“那你姐姐幾歲了？”

    弟弟在爺爺興味的目光中，五指曲了又伸：“……介🎿個是姐姐的睡？”

    爺爺顯然被這個答案逗笑了，于是哈哈了一聲，又問他：“那這個是幾呀？📘✂🛠”

    弟弟原本的自信神氣頓時被他笑得氣短，小手指更加猶豫地重新比了一🎳個四，然后放開扣住的大拇指，“……五？不對，”又從被抓著的小手上“借”了一個指頭，“漏睡了?！?br/>
    爺爺忍笑，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，“對，我們年年真聰明。”他想習(xí)慣性地給孩子一個大拇指，但因為握著另一個，便沒有實行，只又口頭上夸獎🌼🎅🅿了一句。

    但這么一打岔，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卻松了一些。

    幾乎就在那一📽瞬間，爺爺?shù)氖置偷鼗瘟艘幌拢?#128195;🌏✡下一秒手上一空，表情跟著一變。

    他手反射性地就去捉孩子🚱🍈🥁的小手，可卻撈了一個空♌🏽。

    到底是個孩子，只滿心專注于怎么逃出爺爺?shù)蔫滂?，又哪里?#9803;⛏🙎注意旁邊的景物？小姑娘幾步外剛好有🏐🕎個池塘，她一招逃出，還沒來得及跑遠便腳下一滑，只聽一聲“噗通👰👋😖”，再看人已經(jīng)進了池塘子里。

    霍錦西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預(yù)感應(yīng)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