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四章審判（上）

    暴雨下了半天一夜，直到第二天早晨，才終于姍姍離去，萬道陽光從烏云背后透出來，瞬間就將整個世界染成了金黃色，與地面上升起的霧氣交織在一📝處，朦朦朧朧，如夢如幻。

    數(shù)以😾千計的尸骸，靜靜地躺在金黃色的霧氣下，同樣🈷的膚色，同樣的高矮，同樣在臉上寫滿了留戀與不甘，連夜的暴雨，已經(jīng)將他們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沖洗得一干二凈，連地面上，都很難再看到紅色，他們就像一群新生嬰兒般，安靜地躺在曠野的懷抱中，肩膀挨著肩膀，手臂貼著手臂。

    十幾匹戰(zhàn)馬，從尸骸間緩緩穿行，每個人的臉色，都非常凝重，特別是朱八十一，由于事先沒想到青軍的抵抗會如此激烈，在第一次接到己🎷🛵😅方的傷亡統(tǒng)計數(shù)字時，差一點兒急火攻心，直到此刻還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是真的，兩Ⓜ🧀🕡頰的肌肉還在不斷的抽搐。

    太慘烈了，👊🛅🀄昨天的戰(zhàn)事，慘烈到幾乎無以倫比的地步，雖然事先得到了偽廬州知州張松的配合，打了青軍一個措手不及，淮安軍依舊為全🔏🌉🙋殲敵人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。

    受暴風雨的影響，火槍和火炮徹底失靈，敵我雙方之間的戰(zhàn)斗，完全變成了冷兵器近人肉搏，而淮安軍距離上一次擴編，只有短短的五個多月，近身肉搏能力，遠不及追隨張明鑒征戰(zhàn)多年的青軍將士，偏偏在😸🎬🎪人數(shù)上面，他們也沒占到什么優(yōu)勢，那些失散了編🕊🎸💶制的“義兵”、無處可去的探馬赤軍，還有曾經(jīng)跟張明鑒一道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，都對自身的前途徹底絕望，在“投降也可能被處死”的想法驅(qū)動下，他們在戰(zhàn)斗的最后一刻，爆發(fā)出了驚人的戰(zhàn)斗力，寧愿被當場格殺，也不肯束手就擒。

    全靠著甲胄堅固和基層軍官的強大組織能力，淮安軍才勉🛅🕚🥃強完成了這次戰(zhàn)斗目標，而參戰(zhàn)的四支新軍被打殘了兩個，短時間內(nèi)，恐怕很難再面對更強大的敵人。

    “近身肉搏的訓練還得加緊，咱們淮安軍最近之所以能屢戰(zhàn)屢勝，主要占的是敵軍都不熟悉火器的便宜🚊🗿，而孛羅不花和帖木兒不花叔侄，又不受朝廷待見，不肯跟咱💤⬜們拼命，萬一被元軍發(fā)現(xiàn)火器的缺點，💏👮專門撿雨天作戰(zhàn)，咱們的優(yōu)勢就發(fā)揮不出來了，另外，咱們的戰(zhàn)兵人數(shù)也太少，必須想辦法盡快擴充。”跟在朱八十一身后，老長史逯魯曾也是憂心忡忡。

    到目前為止，他最初制定的兩淮戰(zhàn)役目標，🥣🐆💘算是徹底達成了，淮安軍的實際控制區(qū)域擴大了足足兩倍，與江南產(chǎn)糧區(qū)之間，也只剩下了一水之隔，先前一直所擔心的糧食被封鎖危機，徹底得到了解決，然而，大伙所要面臨的問題，卻一點沒比過去少，甚至在某種程度🎾上，還增加了許多。

    “胡大海和蘇先生，已經(jīng)在著手在前來投奔🧟🔩的流民當中，招募一批新兵，另外，這幾次所戰(zhàn)斗抓獲的俘虜，如果本人愿意留下來接受整訓，也可以酌情留下一些，還有揚州城”輕輕嘆了口氣，朱八十一以極低的聲音回應(yīng)，“張士誠前幾天派人送信過來，揚州城里很多人無家可歸，也沒有親戚可投奔，整天在廢墟中打架鬧事，從中招募一批年青力壯的入伍，應(yīng)該能緩解不少問題?！?br/>
    對于揚州之難，他只要一想起來，就恨的牙根兒都癢癢，近百萬人口的大城市，天下第一富庶之所，居然在一夜之間，就被張明鑒等人糟蹋城了廢墟，而災(zāi)難后的重建工作，還有百姓的安置問題，眼下都成了壓在淮安軍身上🍈🛶🏔的巨大包袱，六十多萬張嘴需要養(yǎng)活，即便每天只給兩頓稀粥，也是一個驚人的數(shù)目，況且在這陰雨連綿的冬季，除了讓災(zāi)民能吃上飯之外，保暖、防病、防疫等事情，都迫在眉睫。

    前一段時間他忙著帶兵追殺張明鑒，就把相關(guān)工作都安排給了張士誠和王克柔，后二人急著討好他，以換取過江之后的支持，倒也做得盡心盡力，然而無論善后工作做得再好，錢和糧食都不可能憑空變出來，揚州城沒有十幾年的光景，恐怕也無法恢復先前🍄🍖🏄的繁華，至于出兵前計劃從揚州獲取的稅收和制瓷，造船產(chǎn)業(yè)，更是成了一場夢幻泡影，短時間內(nèi)根本不可能拿得到手。

    “依末將之見，這次從張明鑒手里奪回來的財物，可以不分給其他各路友軍，而是全部用于安民?！?#9803;🙆徐達策馬湊上前，小聲提議。

    因為長期駐扎在泗州，遠離淮安，他的第三軍受朱八十一本人影響最小🎟🌸🌂，對火器的依賴性也最低，所以這次戰(zhàn)斗中，損失遠遠小于其他三支新軍，繳獲和俘虜卻比其他三支全部所得都多，除了張明鑒和范書童兩個之外，絕大部分青軍和亂兵將領(lǐng)，都成了第三軍的俘虜，幾處賊人埋藏贓物的地點，也是他🚤🥝🖖和王弼兩個，得到了俘虜?shù)目陲L之🌪㊙后，快速派人去接管了起來。

    按照淮安軍的內(nèi)部不成文規(guī)矩，出力最大的人，自然擁有最大的繳獲物處理發(fā)言權(quán)，所以朱八十一也不做任何反駁，點點頭，低聲道，“既然你和胖子都沒意🎤🐋見，我就替揚州百姓先謝過弟兄們了，另外，滁州城就交給吳佑圖的第五軍去占領(lǐng)，你和王弼帶著第三軍，今后就常駐揚州?！?br/>
    “末將遵🎰🚧命?！毙爝_立🎩🐴🐚刻在馬背上挺直胸脯，沖著朱💒👷♟八十一抱拳施禮。

    揚🤼🔗州城是淮安軍📷🏗🕵通往江南的出口，雖然城市被燒毀了，但戰(zhàn)略意義卻絲毫沒有下降，自家主公把揚州城交給第三軍，非但充分表明了對自己和王弼二人的器重，并且令第三軍可以🖋直接領(lǐng)受揚州百姓的感激，沒有讓他們血戰(zhàn)得來的繳獲，平白便宜了他人。

    “第三軍擴充到戰(zhàn)兵和輔兵各一萬五，時間不限，所需錢糧，我會讓蘇先生優(yōu)先提供給你們?！敝彀耸惠p輕點點頭，然🥀🎂后又繼續(xù)宣布，“咱們的人馬太少，訓練度也不夠，短時間內(nèi)，我沒有出兵江南的計劃，但是你們兩個，卻必須給我守👌💁住這個地方，🥈不光是揚州城，整個揚州路在運河以東的地段，都交給你，半年之內(nèi)，別讓朝廷的一兵一卒跨過江來?！?br/>
    “末將絕不敢辜負♐都❗👵🧙督的厚愛。”徐達又是一抱拳，心潮澎湃。

    什么叫以國士相待，這就是以國士相待，整個淮安軍體系中，他徐達，絕對是🗑🕸第一個被委以一路之地的🚥將領(lǐng)，連最早追隨朱八十一起家的老班🎢底劉子云和吳永淳，都沒享受到這種信任。

    人以國士待我，我必以國士報之，一瞬間，徐達的腦海里，就閃過了許多如何回報知遇之恩的念頭，然而，還沒等他來得及表🔔🎷💠達出自己的意思，朱八十一又點點頭，繼續(xù)低聲吩咐，“回到揚州之后，先別忙著跟張士誠和王克柔兩個交接，第三軍先招募災(zāi)民，以工代賑，把原先府衙那片區(qū)域，清理干凈，我要在那一片兒，公開審問張明鑒等人，給揚州父老一個交代?！?br/>
    “是?！毙爝_再度拱手，聲音卻遠不像先前一樣堅定，在他看來，張明鑒固然該死，但其他被俘虜?shù)臄耻妼㈩I(lǐng)，卻只能算做脅從，如果能不殺掉的話，還是留著一條性命為好，畢竟這些人都是揚州路一些堡寨主的子侄，殺📲🚡👨了他們，無益于第三軍今后安定地方，此外，這些人好歹也是漢家兒🌌😏🏉郎，武藝又相當不錯，與其殺掉，不如給他們一條活路，讓他們在軍前戴罪立功。

    “那個曾經(jīng)替張明鑒當說客的范書🚷💽童，應(yīng)該⛓沒跟著張明鑒一道殺人放火吧?！卞拄斣丝蹋氲脜s更😴🛣多的是跟劉福通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也朝朱八十一拱了下手，低聲提醒。

    “但是他也沒做任何勸阻?！敝彀耸换仡^看他一眼，低聲否決，“他參與沒參與，現(xiàn)在說還太早，要審問過了當天幾個主要參與者，才能知道，至于汴梁那邊的反應(yīng)，你也沒必要多想，劉帥如果一味地護短，連二十幾萬條性命的血債都視🍅而不見的話，今后能🌅成什么大事，朱某再給他攪在一起，還有什么意義?！?br/>
    “話雖這么說，可眼下，能不分開，還是別分開的好?！?#127938;🛤😕逯魯曾知道朱八十一說得有道理，但是從穩(wěn)妥角度，還是繼續(xù)低聲勸諫，“第一，劉福通先前😵沒替張明鑒撐腰，已經(jīng)明顯是在向咱們示好，第二，都督曾經(jīng)借助過明教勢力，如果剛剛有了自己的地盤，就忙著跟明教劃清界限，傳揚出去，對都督的名聲也會有很大損害，第三，與劉帥交惡，只會便宜了蒙元朝廷，以上孰利孰弊，請大總管三思?！?br/>
    “的確，屬下也🐀請大總管三思?！眳④婈惢哺锨?，低聲勸阻。

    “請大總管三思?！眳④娏_😲🕦本同✴樣認為殺了范書童有損大局，走上前拱手。

    “公開審問他，并不一定要置之于死地，也不是要當眾羞辱他們?！敝彀耸幌仁俏⑽⒁汇?#128105;💓💃，旋即明白了大伙誤解了自己的意思，“主犯和從👜🕧🔶犯，處罰肯定不一樣，至于他們這些人到底有罪沒罪，你，我等人都說的不算，那些受害者才說得算，如果揚州城的父老鄉(xiāng)親都認為某個人沒罪的話，朱某絕對不會動他一根汗毛，可如果揚州父老都認為他百死莫贖，即便有神仙老子給他做后臺，朱某也一定不會放過他?！?br/>